【短篇小說】幽魂：第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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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篇小說其實有一小部分是我在回憶：在美國讀高中那兩年半，還有剛進UC Davis的第一年。其實我沒有讀過社區大學，那是我老公和其他美國好友們的經歷，被我偷渡來竄改借用。小說設定的學區本來想設定在美國東岸，只因東岸較西岸早開發，建築也相對古老。但無奈我沒在東岸真正生活過，旅美十年都是待在北加州的灣區。所以我決定寫得模糊一些，地點想套用東岸或西岸的城市皆可，只要當地會下雨就好（下雨＝浪漫啊，呵呵～）

但老實說，鬼屋（事到如今這已經不算劇透了吧？）與社區的原型，是參考曾經造訪過的Menlo Park, CA、Palo Alto, CA 和Atherton, CA這三個鄰近城市，甚至也有一點Mountain View, CA的影子，大家可以google 這幾個城市的downtown圖片和「Atherton, CA houses」，欣賞這些兼具現代與歐洲古典風貌的優雅小鎮。

這個章節提到哥德式小說（Gothic fiction）這個詞彙，解釋請參考維基百科：點我

這個章節提到的泡沫紅茶兼台灣小吃店，可參考Cupertino, CA的菁菁茶屋，或Cupertino, CA的夢咖啡。

國鳳
May 7, 2014

＜第七章＞

距離和Alan第一次對話的那個夜晚已經過了約莫三個禮拜。這段時間Lynn幾乎很少做夢，就算有，也都是考卷寫不完、或是在五光十色的都會鬧區裡迷路這類隱喻壓力的夢。全英語的學習環境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困難。微積分、物理和寫作這三堂課還算得心應手，但文學就沒那麼順利了。待閱讀的章節之多，她從開學第一天就遠遠落後每日必須完成的閱讀量。情況直到她受邀加入所謂的讀書小組（study group）才稍微改善：四個女孩平分每週的閱讀，然後相約在學校圖書館或咖啡店交換摘要和討論心得。

由於這個禮拜她們每個人才陸陸續續考完期中考，而文學課的教授大概是想讓大家在萬聖節來臨前輕鬆一下，所以取消了兩篇必須在下禮拜三之前讀完並交出心得的短篇小說。讀書小組於是決定將這個星期六下午的閱讀討論改成聚餐，就約在離社區大學三個街口的「茶屋」。

說是茶屋，不如說是複合式的泡沫紅茶店兼偽台灣小吃餐廳：有大螢幕和立體音響播放的台灣流行歌曲MV，偶爾是粵語歌和中國電影，堪稱此區許多旅居海外的留學生一解思鄉之情的好去處。雖然店裡的一切全是四不像，但有總比沒有好，小店亦非常受到附近中高年級與大學生的歡迎，不輸Ethan先前帶Lynn去光顧的茶餐廳。

四個女孩除了Lynn之外，都是很小就隨著親戚移民、或是土生土長的華人。其中兩位的家族來自香港，另一位的祖母則是來自越南。在排隊點了各自想要的飲料和點心後，她們將靠窗的兩張桌子併在一起。有修共同科目的Jessica和Ying馬上旁若無人地討論起生物考試的答案，Lynn有些尷尬地在一旁靜靜聆聽，Julia則先去了洗手間。

Julia回到坐位後，大夥兒才發現彼此除了課業毫無共通話題，於是她們決定從想讀的科系和想申請轉學的學校聊起。Jessica想唸心理學，Ying想唸營養學，她們的首選都是想要就近轉到Ethan讀的那間州立大學，兩個女孩似乎都沒有要離家太遠的打算。Julia則是想讀室內設計，學校則是離家越遠越好，是個非常有野心和想法的女生。

輪到Lynn的時候，她有些氣餒的說，因為英文不是自己的母語，所以還沒有確定想讀的科系或學校，但她有考慮和自己的表哥讀一樣的州立大學電機工程系。

「我倒是覺得妳很適合去唸教育系耶，妳會中文又會英文，可以當中文老師！」Ying說。

Julia不禁開口抱怨，「這讓我想到小時候我媽都要逼我去教會的中文學校。到高中畢業之前，我每個週末都要去，連寒暑假都只能參加教會的活動！而且我的中文老師很兇，聽她上課真的很痛苦…」但當她察覺自己的發言使得場面有些尷尬的時候，她馬上對著Lynn說，「但是我相信妳一定會是位好老師。是吧？妳人這麼好。」

Lynn乾笑，沒有回話。當老師從來就不在她的志願選擇內。一來是她不喜歡主動與人群親近，二來則是她不認為自己是那種擅長鼓勵學生或善導孩童潛能的類型。

「妳去的是哪間中文教會啊？是北區中國超市旁邊那間嗎？」Ying問。

「不是，是西區玫瑰公園旁的那間老教堂，因為只有那裡的老師會堅持強迫妳同時寫簡體字和繁體字…」Julia苦笑。

「喔喔喔，說到玫瑰公園，妳們知道公園旁有間傳聞鬧鬼的房子嗎？」Jessica非常喜歡和妖魔鬼怪有關的故事。若是小說裡出現比較極端性格的角色，Jessica都會跟教授辯論是否有幽靈在背地裡操弄的可能性。

Lynn這時想起搭乘公車前往學校時，必定會經過的那片矮樹叢和綠地。

Ying馬上舉手，「啊，我聽我哥哥說過！其實只要是這區的居民應該都知道這個傳聞…」

Julia這時插話，「別鬧了，我去那間教會這麼多年，每個小孩都說附近有百年鬼屋，但就是沒人知道是哪一間，大概是哪個孩子趁萬聖節編來嚇人的鬼故事，以訛傳訛。」

Jessica輕輕搖晃插著鹽酥雞的叉子，用很神秘的口氣說，「據說一百年前的男主人是從法國來的貴族，他的情人覬覦他的財產，將他殺死在屋內，還把他的屍體藏在壁爐裡…」

Julia又忍不住打岔，「我說搞不好是吸血鬼吸乾了他的血呢！…呃，我聽到的版本呢，有兩個。第一個說法呢，是有個男人因為愛人過世，所以也跟著在屋內上吊自殺，卻死了好幾個月才被發現。第二個說法呢，則是這個男人因為愛人選擇遠嫁他方，所以終日酗酒，最後病死在屋內，一樣是死狀悽慘，爛了好幾個月才被發現。」Julia接著吸了好大一口珍珠奶茶，彷彿是要壓驚。「兩種版本，加上妳的版本，我都覺得像是只有哥德式小說才會出現的情節。」

Lynn的腦中突然浮現Alan那雙陰鬱的灰色眼睛。

Ying這時才提到她哥哥的說法。「我哥哥曾經有個小學同學，常常在課堂上打瞌睡，然後跟老師說，因為自己家裡鬧鬼，一直夢到維多利亞時代的鬼魂，所以晚上都害怕的不敢睡覺。我哥說，或許他同學住的那間房子就是傳說中的百年鬼屋！還說我們家說不定也有冤死的鬼魂。那時我才七歲，嚇得我連續一個禮拜都哭著不肯睡覺，偏偏我哥又一直裝神弄鬼，最後我哥和我都被我爸狠狠罵了一頓。」

「小男生就淨會做些蠢事。」Julia說。Ying和Julia同時呵呵地笑了。

Lynn這時微微舉手說道，『我覺得…其實這些說法都有個共通點。主角都是一個極不幸的男人。一般來說，尤其是台灣和日本的鬼故事，好像都是女鬼比較多，但其實男生跟女生一樣，都會被情所困…』Lynn幽幽的說。她其實並不希望上述的任一版本會是真正發生過的事。

她寧可相信，這些都是早熟的孩子們壞心而充滿想像力的童言童語。

「Excellent！ 給妳個A！」Jessica模仿她們的文學教授說道。四個年輕女孩笑成一團。

＜待續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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