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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鳳
June 13, 2014 （十三號星期五耶！）
短篇小說：畫境
作者：國鳳
＜第十三章：西大陸，瓦拉弭海域＞
醒來時，子恩發現自己躺在陰涼的竹蓆上，全身是汗。身上的衣服還是原來的那件紫紅色長裙，但手上的髒汙已被擦洗乾淨。她坐起身，感覺自己像是在水面上搖晃。她的四周一片幽暗，有好幾箱貨物堆在這狹小空間的角落，她靠近一聞，檸檬的香氣撲鼻而來。
子恩將眼前一只木箱上的鬆脫鐵釘拔了下來，藏在手心裡。這時卻有人開門走了進來，門扉敞開的那一瞬間，她聽見海鷗此起彼落的鳴叫，以及海浪的波濤聲。
子恩趕緊躺下，背對著門裝睡。
蒙面的黑衣人背著光，穿著皮靴的腳踩在潮濕的木地板上，發出細微的聲響。他蹲了下來，正要伸手碰觸她，她立刻起身撲向他──
她手中緊握生鏽的長釘，試圖戳向他的眼睛，卻被他用力擰住手腕。她痛得哀嚎，釘子自掌心滑落的那一瞬間，那人脫下頭巾，一頭棕色的捲髮毛燥紊亂，額頭有一道鮮明的血痕，藍綠色的目光如炬…
子恩震驚地盯著沙德，說不出話來。
沙德裂嘴一笑，傳來一股濃烈的葡萄酒氣味。「拿根釘子就想殺我，是嗎？」
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腕，將她拉往門口，見她不斷掙扎喊叫，他索性將她攔腰抱起，她的雙手仍舊不死心地推擠他的下顎，並且用力拉扯他後腦勺的頭髮。
沙德大笑，只好放子恩下來，「老天！看來關於妳很會打架的傳聞還頗為可信…」
子恩往門外衝，傍晚的天空一片詭譎橘紅，她一時腿軟，無力地倚在小商船的圍欄旁喘氣，遙望無邊無際的海天一線。
海渥爾的陸地已經離自己非常遙遠。
「妳有兩個選擇…」沙德來到她的身後。「跳海餵鯊魚，或是跟我回瓦拉弭。」
『你瘋了！』子恩轉身，不可置信地看著沙德，『你想引起戰爭嗎？我可是海渥爾的王后…』
「王后？妳和克里斯連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，妳算哪門子的王后呢？」沙德走上前摟住她的腰，「怎麼？昨天才見到克里斯本人，妳就喜歡上他了是嗎？」
『才不……等等！你怎麼知道…』
「我什麼都知道。只能說，克里斯還是跟以前一樣愚蠢，自以為防得滴水不漏，但我就是有辦法派人滲透進去…甚至能說服他的枕邊人為我效命…」
『你是說，愛德琳王后跟你…！』子恩吃驚地睜大眼睛。
「喔，不，我的品味才沒有那麼糟糕…」沙德卸下她右耳後方的金色玫瑰髮飾，拿在手裡把玩。
「愛德琳受不了克里斯的無趣，偷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。她和凱爾的部下私通，結果被凱爾發現…妳也知道凱爾有多一板一眼。總之，凱爾立即稟告克里斯，愛德琳和她的情人逃到海上找她的家人，她的父親前來求我，我好心想幫他們…」
沙德垂下眼瞼，藍綠色的眼珠頓時變得黯淡，「可我父王卻不願意。我想說服他，能有四名海軍將士投靠瓦拉弭的麾下是多麼有利的一件事，畢竟海戰一向是我們的弱點。更何況愛德琳能提供許多有用的情報…但父王就是不聽…」
沙德再次直視子恩，目光哀慍。「每次我想要的東西，老頭子就是不給。逼得我只好自行想辦法爭取。」
子恩的心跳越發急促。這時一名黑衣壯漢來到沙德的身邊耳語。
「我的士兵們開船前來迎接了。明天就能抵達我在海岸的碉堡…」沙德此時鬆手將金色玫瑰髮飾丟進海裡。
他伸出手來，掌心朝上，「艾瑞兒，妳的決定呢？」
海風強勁，吹得子恩兩眼乾澀。她怯怯地伸出右手，放進沙德的掌心裡。
登船的時候已是黑夜。夜晚的月亮躲在烏雲背後，繁星若隱若現，海面幽暗平靜，只剩大船上的火炬在徐徐燃燒。子恩趁著沙德對士兵們發號施令時偷偷打量他的側臉。
眼前這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本該是艾瑞兒的丈夫。可是因為克里斯的謀略和干涉，因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，取代了原本的艾瑞兒，於是眾人的命運也跟著改變了航向…
子恩嘆了一口氣。
這時一隻黑色的牧羊犬來到子恩身邊，朝她吠叫兩聲。子恩回過神來，低頭和狗兒相視，這才覺得這隻吐著舌頭搖著尾巴的牧羊犬有些面熟。
是彼得外公家畫中那隻朝她奔跑而來的狗！那隻將她帶來這個世界的狗！
子恩又驚又喜地蹲了下來，撫摸黑色牧羊犬的頭。狗兒像是她熟識以久的朋友，熱情地舔著她的雙手。子恩不自覺地笑出聲來。
「米雪！過來！」沙德大喊。牧羊犬連忙跑到沙德的身邊。「真是難得，米雪平時最討厭別人摸牠。」沙德挑眉說道。米雪又叫了一聲，像是認同沙德的說法。
這時沙德吩咐兩名手下帶子恩到船長室更衣歇息，他則和其他士兵走到船舵旁繼續討論事情。
子恩在兩名士兵離開房間後，迅速換上沙德替她準備的綠色繞領洋裝。這款式似曾相識，子恩突然明白沙德的用心，雖然他記憶裡的色澤不是很可靠，但他還是試圖讓人將洋裝染成他初見她時，她穿的那塊湖水綠布料。
她將克里斯送她的藍寶石耳環卸下，放在腰帶內側的口袋裡。
子恩在船長室內來回翻找能當武器的東西，最後勉強挑了一把像是拆信刀的生鏽小刀。她躺到床鋪上，背對門扉假寐，將小刀牢牢握在蜷曲的身子裡。
要不是她不太會游泳，要不是這片大海無邊無際，她其實可以打翻桌面上的燭火，燒掉這整艘船之後再躍入海中，這樣一來，或許她就能回家了。
回家？她想回到原來的世界？還是回到…
克里斯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突然出現在腦海裡。
子恩睜開雙眼，感到非常驚訝。她一直以為自己惦記的是凱爾。可是沙德說的沒錯，凱爾的個性確實是一板一眼。凱爾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是又敬又怕，就算感情已經萌芽，他也會將之深埋在石堆裡，任其枯萎，絕對不會做出背叛君王的事。
而克里斯呢？喔，個性多疑的克里斯，她在這個世界的丈夫，此時此刻，他擔心她的安危嗎？他知道擄走她的人是誰嗎？若是聽聞艾瑞兒和沙德曾有一面之緣，說不定還會以為她密謀跟沙德私奔了呢…
思緒至此，她微微的感到傷心。
這時傳來木門被推開的聲音。子恩的心跳越來越響。沙德走到床邊，正要開口說話，卻發現子恩皺著眉頭，緊閉雙眼，不停的在發抖，手中很明顯地藏著想要攻擊他的武器。
他定能輕而易舉的再次制伏她。可他不願這麼做。
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，走到桌邊倒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，一步一踱地離開房間，將門用力關上。
＜第十四章：西大陸，瓦拉弭首都＞
子恩一整夜睡睡醒醒，驚惶如影隨形。米雪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的身邊，毛茸茸的身軀躺在她的小腿旁，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不時盯著她瞧。
子恩醒來的時候，大船已經靠岸。她甚至可以清楚聽見岸上的人們熙熙攘攘的聲浪。子恩坐起身子，撫摸米雪溫熱的背脊，木門在此時突然被推開來──
沙德拿了一件黑色的絲質披風走了進來。
「我還在納悶米雪跑哪裡去了呢。」沙德將披風遞給子恩，「把這件套上，我們該下船了。」
沙德選了一件特別寬大的黑色披風。冰涼柔軟的絲綢有如清晨薄霧罩在身上，他摟著她走下木頭階梯的時候，還刻意用手拉低她的帽兜，寬大的手掌擱在她的肩上。
沙德帶子恩來到一匹紅棕色的駿馬面前，抱著她坐上馬背。她就像瘦小的黑色蠶蛹，蜷縮在沙德懷裡。米雪則是忠心地跟在馬的旁邊。前往碉堡的路上，子恩時時碰觸藏在腰帶內的生鏽小刀，思緒在忐忑與安心之間來回徘徊。
時間已是暮色蒼茫。瓦拉弭的天氣比想像中的還要乾冷。此地的街道崎嶇狹窄，比海渥爾的市集更為髒亂破舊，而且龍蛇雜處。八名士兵領頭騎馬驅趕群眾，那些正在交易的、乞討的、拉客的、甚至勒索的人們紛紛走避…
子恩這時好奇的掀開帽兜張望。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個個眼神空洞；穿著樸素的青年男女皆是面容消瘦；一處陰暗的屋簷下有三名打扮惹火的年輕女子，春光若隱若現，正用妒忌的眼神打量著自己；兩名把玩著小刀的中年男子朝沙德的軍隊行禮，卻是眼神輕蔑，不懷好意。
抵達碉堡的時候，沙德吩咐士兵們輪流守在大門，不許讓任何人隨意進出。可是當沙德和子恩進入大廳的時候，一名年邁的大臣已經在裡面等候多時。
大臣一見到沙德，連忙行禮，惶惑地開口：「殿下，終於等到您了…王后從昨天就在找您，希望您能馬上去王宮一趟。」
「這女人才當一個月的王后，就自以為能夠命令我了是嗎？」沙德的下巴微微仰起，哼了一聲，「我很忙的，沒空理她。」
「可是王后希望您能現在過去，她說，這件事非常緊急…」
「緊急的事就讓她去遊說我父王…」
「這件事，王后吩咐眾臣暫時不要通知國王陛下，但只怕…」老臣怯怯地說，「只怕是瞞不過今晚…」
沙德的嘴角微微上揚，彷彿猜到了答案。
老臣繼續說道：「海渥爾昨晚緊急派飛鷹捎來一封密函給王后。信中寫道，艾瑞兒王后在港口市集遭人擄走，有目擊證人看見兩個帶著彎刀的匪徒攻擊艾瑞兒王后，克里斯國王因此認定是瓦拉弭的士兵所為…」
「怎麼？他想藉著赫敏娜來命令我和我的士兵？」沙德抿嘴一笑，雙手一攤，假裝莫可奈何：「該反省的是他吧！連續兩個老婆都想離開他，又甘我什麼事？」
「不…克里斯國王…他…」老臣似乎是在斟酌該如何用字遣詞才比較妥當。
子恩這時伸手將帽兜拉至耳際，露出幾絲烏黑的長髮。米雪則是站在她的身邊搖著尾巴。
「殿下，克里斯國王已經率兵親征，明天一早將有十五艘大船抵達邊界灣口…」老臣的頭越來越低，「他說，若是明天中午以前不把艾瑞兒王后交出來，就要登陸攻打瓦拉弭…」
沙德先是一愣，「攻打瓦拉弭？攻打瓦拉弭！」沙德接著仰天大笑。「虧他終於想到要來攻打瓦拉弭！所有人都知道海渥爾是海上的常勝軍，但論陸地作戰，嘖，勝負就很難說囉…」
米雪在此時叫了一聲，老臣這才注意到站在沙德身後的子恩。
「這…這位難道就是…」
子恩才正要開口，沙德突然將她攬進懷裡，冰冷的手指用力捏著她的臉頰肉，子恩痛得叫出聲來。
「這只是我剛從市集買來陪我消遣的新玩具…」沙德雙眉壓眼，目光陰沉，直視眼前不斷發抖的老臣，「你去告訴赫敏娜，我不知道艾瑞兒在哪裡，不過，要是克里斯想開戰，我就陪他打！我倒要看看，他的戰士們在瓦拉弭的土地上，是否就跟在海上一樣驍勇善戰！現在，給我滾出去！」
老臣口噤，不再多言，怯怯地看了子恩一眼，隨即轉身快步離去。
『你真的是個瘋子！』子恩這才掙脫沙德的束縛。她感覺臉頰左側又熱又腫，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。『戰爭只會對瓦拉弭的人民帶來更多苦難！你就讓我回去吧！我會讓克里斯撤兵，大家和平相處不是很好嗎…』
「妳就真的對我這麼沒有信心？」沙德陰險一笑，緊抓著子恩的左手就要往廂房走去。
子恩又踢又叫，用盡全身的力氣，好不容易甩開沙德，她正要往大門跑，他又從她身後將她攔腰舉起。米雪在沙德的身後不停狂吠，沙德此時將子恩壓在鋪滿羊毛的床墊上，子恩的頭埋在柔軟的絨毛裡，不斷地踢腿掙扎。她既是憤怒，又是恐懼，眼淚在此時奪眶而出，她一側身，伸出右手用力給了沙德一個響亮的巴掌。
沙德往後退，坐臥在床的另一端，伸手一抹，這才發現子恩在他左邊的臉頰抓出兩條血痕。
子恩趁此機會跳下床鋪，來到窗戶旁邊，她將生鏽的小刀從腰帶裡拿出來，緊緊握在手裡，凶狠地瞪著沙德。
「真是的，先是拿木盒砸我，現在又抓花我的臉，妳是存心要我破相是吧。」沙德無奈地橫臥在床上，手肘靠在毛線抱枕上，側身看著子恩。米雪這時跳到床上，趴在沙德的小腿旁。
「妳當真以為妳能用那把小刀殺了我？嗯？」
『你再靠過來…』子恩轉而將小刀抵住自己的咽喉，『我就死給你看！』
「唉，別鬧了…」
『我是說真的！米雪…』子恩凝視著米雪那雙閃爍的眼睛，『米雪牠帶我來這裡，我死了，牠一定能帶我回去…牠一定能帶我回家找哥哥，還有爸爸媽媽…』子恩越說越哽咽。
米雪這時起身，叫了兩聲。
「米雪是我的狗，妳在說什麼…」沙德笑出聲來，看了米雪一眼。只見米雪目不轉睛地盯著子恩，黑色的尾巴正快速地左右搖晃。
子恩這時鼓起勇氣，將小刀刺向自己的脖子，卻在輕輕劃了一道淺淺的傷口後，因為太過疼痛而作罷。子恩這時放聲大哭。米雪又開始大聲吠叫。
沙德坐起身子，用力拍了一下米雪的頭要牠安靜。米雪悶悶不悅地趴下。
「過來。」沙德伸出手，語氣溫和，「過來！我答應妳，不會碰妳，好不好？」
子恩不停地搖頭，深吸一口氣，再次將小刀指向滲血的傷口。
「艾瑞兒！」
沙德這時突然抓住米雪，雙手緊緊地勒住黑色牧羊犬的項頸，接著抽出腰際那把銳利的彎刀。米雪發出嗚咽的鼻音，雙腿不斷舞動掙扎。
「妳再不把刀放下，我就砍斷牠的脖子！」沙德怒聲吼道，原本戲謔的臉色變得陰鬱嚴肅。「給我把刀放下！」
子恩嚇得鬆手讓刀子掉落在腳邊。她背貼著窗，伸手抓著窗簾，身體緩緩下滑，最後驚魂未定地蹲坐在地上，掩面啜泣。
小刀落地的那一刻，沙德推開米雪，將彎刀收進刀鞘。他跳下床鋪，來到子恩的面前，立刻將小刀踢到床底下。
他跪了下來，雙手擺在大腿上。「艾瑞兒，妳看著我。」
子恩搖頭。沙德想要撥開她擋在額前的長髮，可他才剛剛伸出手，卻又馬上握拳，將拳頭打在子恩後方的石牆上。
「我都計畫好了。等我成為瓦拉弭的國王，統一西大陸，我要讓妳成為我的王后…我保證，我會待妳比克里斯好…」沙德低聲而平靜的說。
子恩這才抬頭看著沙德。他藍綠色的眼眸閃著誠懇，和方才因為憤怒而顯得殘暴獰惡的他簡直判若兩人。這男人！霸道固執，情緒如此反覆！子恩心想，要不是現今瓦拉弭的軍權大半還掌握在老國王的手裡，沙德恐將在數日之內夷平海渥爾和夏柏忒，踩著所有人的屍體，只為稱霸整塊西大陸。
子恩雙眼濕潤紅腫，左側的面頰多了兩塊小小的瘀青，脖子上有一小道乾涸的血塊。沙德面露愧色，他正要親吻她，她正要閃躲，這時，突然有人輕輕敲了門框兩下。
一名年約四十的大臣來到房門口。沙德的表情又在瞬間轉為暴怒。
沙德起身，緊握著刀柄，大步走到門口。
「我已經吩咐過！今晚誰都不許進來！你找死是嗎？」沙德大聲吼道。
大臣不疾不徐，泰然自若地行禮：「殿下，是羅德鄂夫國王派微臣過來，請你立即回宮商討事宜。」
「赫敏娜無計可施，於是打算拿我父王來壓我回宮，是嗎？」沙德挑釁地說，「我若是不從呢？」
「國王吩咐…」大臣往後退了兩步，深吸了一口氣，然後回道：「國王吩咐，若是您現在不回宮，他就馬上收回你全部的兵權…」
沙德拔出彎刀，大臣又退了好幾步，這時子恩不知從哪裡又找回了勇氣，她跑到沙德身邊，拉住他那緊握彎刀的手。
『別傷害他！』子恩哀求，『他只是負責傳話而已…』
「妳瞧，我的命令在瓦拉弭如同空話，」沙德甩開子恩的手，將彎刀收回刀鞘。「…一個老頭子在王位上苟延殘喘就已經夠煩人了，現在又多一個自以為是的八婆來攪局！」
沙德低頭看著子恩，手指勾著她的下巴，低聲說道：「妳在這裡待著，哪裡都不准去。妳要是敢逃跑，我會把妳抓回來，然後殺了米雪逼妳吃下去。」
子恩驚呆在原地。直到沙德和大臣的身影消失在門廊，子恩才突然癱軟跪坐在地上，米雪這時躍下床鋪，來到子恩身邊舔她的臉頰。
子恩心裡一陣酸楚。
『喔，米雪，你帶我來，是要毀掉這個世界的嗎…？』子恩緊緊抱著米雪。
＜待續＞
（這兩個章節是國鳳於2014年6月10號初稿，6月13號修改定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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