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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8月6日 星期三

【短篇小說】畫境:第二十九章

第三十章(也就是最終章)還在修改,感謝大家耐心等候更新…

國鳳
August 7, 2014



短篇小說:畫境
作者:國鳳

<第二十九章:英國,某鄉間>



「子恩!」凡妮莎的呼喚從遠方傳來。

子恩從眩暈裡回過神來,視線逐漸變得清晰,她看見艾蒙趴在地上,一動也不動地倒在她的腳邊。凡妮莎則是一臉驚惶地看著不省人事的艾蒙,她的手中緊緊握著一座銅製燭臺,燭臺上的蠟燭此時已掉落在艾蒙那金棕色的頭髮旁邊,而燭火已經熄滅。

「我的老天!我殺人了嗎?我殺死他了嗎?」

凡妮莎語氣顫抖,她突然鬆手讓燭臺摔至地面。

狂風暴雨有增強的趨勢,落地窗猛烈地開闔,發出碰!碰!碰!的巨大聲響…

子恩先是檢查自己的左手掌心。刀傷已經癒合,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。子恩蹬了艾蒙一腳,她必須確定他不會毫無預警地回魂,並且再次襲擊她,她接著蹲下身來檢查艾蒙肩上的傷勢。凡妮莎拿著堅硬的燭臺敲擊艾蒙的後肩,他的後頸有一大塊紅腫的瘀青。

他應該只是暫時昏厥過去吧?子恩心想。他肩上的傷乍看之下並不嚴重。她將艾蒙翻過身來,只見他一臉驚駭,面色慘白,一雙眼睛瞪著前方,灰色的眼珠子又大又圓,像是隨時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似的。子恩深吸一口氣,伸手檢查艾蒙的鼻息,發現他沒有呼吸,她才用指腹按壓他的手腕…

沒有脈搏。

艾蒙如願返回畫境,他的魂魄才剛從新的軀殼裡甦醒,卻立即迎來死亡,死在沙德的刀下。

『不,凡妮莎,殺死他的,並不是妳…』子恩抬頭看著驚魂未定的凡妮莎。這時候,她們同時注意到燃起熊熊火勢的窗簾與愛德琳的畫像。

『凡妮莎!我們得趕緊滅火!』

子恩話才說完,她身後的那幅大型油畫突然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陣陣低吼。

子恩回頭盯著那幅油畫,眼睜睜地看著畫中的風景和人物逐漸扭曲變形,駭人的嘶吼聲此時越發響亮,如野獸般的咆哮聲震天動地,兩名少女還來不及反應,她們腳下的地板開始龜裂,四面牆壁以及天花板同時出現如蛛網般的裂痕…

建築物開始塌裂的瞬間,子恩趕緊拉著凡妮莎往房門外跑。她們在一片漆黑的長廊上狂奔,如無頭蒼蠅般驚慌失措,她們牢牢握著彼此的手,不停尖叫,碎裂和崩塌的聲響在她們身後緊追──

這時子恩看見那位於大浴室旁邊的露天陽台。她和凡妮莎同時用力撞開生鏽的落地窗。戶外,深藍色的清晨將醒未醒,暴雨無情地打在她們身上。

冷風刺骨,子恩身上的墨綠色披巾被風吹進室內,消失在那幽暗長廊的盡頭。

這時凡妮莎看見有座通往地面湖畔花園的陡峭石梯。事不宜遲,她們一前一後,手牽著手,快步跑下階梯。

她們卯足全力,頭也不回地往湖邊的方向奔跑。直到碎石崩裂與陰風怒吼的聲響漸趨微弱,直到她們抵達湖畔,她們同時跌坐在草地上大口喘氣,子恩這才率先回頭張望──

風雨在子恩回頭的那一瞬間驟然停歇。四周一片寂靜,方才她們拼了命想要逃離的古堡如今居然不見蹤影!在原本該是古堡座落的平原上,只剩十幾隻白羊稀稀落落地來回走動…

太陽逐漸露臉。微風徐徐地吹在子恩和凡妮莎那滿是雨水的臉上。她們渾身濕透,腳下踩的卻是乾硬的土壤和草皮。兩個女生張大了嘴,錯愕地迎來早晨的第一道曙光。

她們跪坐在草地上,久久無法回神。

「我的筆電…我才寫到第二個章節的小說…」凡妮莎終於打破沉默。她小聲地罵了一句髒話。

子恩忍不住噗哧一笑。『我們才剛死裡逃生,妳卻只想到妳的筆記型電腦!』子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,她邊笑邊咳嗽。

「好險我公寓的電腦內還有專題資料的備份,不然我就休想畢業了…」凡妮莎的語氣像是在哭,又像是在笑。

「那座古堡就這麼消失了!子恩!這不是夢吧?彼得和他的外公,他們的管家,還有那兩隻狗,都在我們的眼前消失了…妳說,他們都死了嗎?」

『或者該說,他們全都回到了畫中世界…』子恩小聲嘀咕。她站穩身子,然後伸手拉凡妮莎起身。

「什麼畫中世界?」凡妮莎拍了拍沾黏在身後的小草和泥土。

『畫室裡的那幅巨型油畫,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。那幅畫在那座古堡內或許已經懸掛了好幾個世紀!彼得,他的真實身分是艾蒙王子…我想,既然他能從畫境來到這個世界,他的外公,他的管家,甚至那兩隻狗,說不定都是在不同的時間點從畫裡走出來的!他們或許知道彼此的身份,但也有可能相互隱瞞…』

子恩緊握凡妮莎的手,專注地看著她。

『我知道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。我也希望我是在胡謅。但我說的是真的!我昏迷的這兩天,我的魂魄,或者該說我的意識,就是走進了畫中的世界!不曉得為什麼,只有我的血能夠開啟通往畫境的入口…』

「天哪!」凡妮莎這才攤開子恩的左手掌心,仔細檢查。「子恩,我不是有意要殺他的…我偷偷跟在你們後面,本來是想嚇你們,誰叫你們不叫醒我一起吃宵夜。直到我看見他攻擊妳,他居然拿刀攻擊妳!還說什麼妳的鮮血才是關鍵!我嚇壞了,我一度以為他是吸血鬼…」

『呃,他才不是什麼吸血鬼!』

子恩和凡妮莎同時笑出聲來。

「妳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他嗎?」
『我知道,我也一直以為他是個溫柔貼心的人…』豈知人不可貌相。
「天哪,我還是不懂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…」凡妮莎依舊驚魂未定。

子恩擁抱凡妮莎,輕拍她的肩膀,安撫她的不安與困惑。

『別擔心,總之,相信我,妳並沒有殺人…我等一下會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詳細的解釋給妳聽!但當務之急,我們得先離開這裡。或許我們可以先走下山坡,然後再想辦法回到市區…』

子恩檢視了一下她們倆人的穿著。凡妮莎身穿成套的長袖連帽運動服,雙腳踩著一雙羊毛短襪。子恩只穿了一件七分袖的棉質居家服,右腳的羊毛拖鞋已經不知去向。

子恩看了羊群一眼。沒記錯的話,一直往羊隻散落的方向走,就能走下山坡,來到山區公路旁。屆時只能祈禱有好心人會願意讓她們搭便車,甚至贊助她們一些餐費和車馬費。也許是看了太多驚悚電影的緣故,子恩不免要杞人憂天,萬一遇上歹徒或殺人魔該怎麼辦?但她隨即為這乍現的想法感到可笑…

「喔!對了!停電後,我就一直把手機放在褲子口袋裡…糟糕,它快沒電了!」凡妮莎高舉手機,指向天空。「而且這裡的訊號很弱…」

『我們或許可以嘗試打電話給警察,請求幫助…』子恩的語氣有些遲疑。

「妳打算告訴警察這一切?他們會以為我們有精神病,甚至認為我們是嗑太多迷幻藥的大學生!接著他們會把我們拘留在警察局等候驗尿結果…妳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有多麼詭異,多麼荒唐,多麼令人難以置信嗎?」凡妮莎伸長手臂,朝著古堡原本座落的位置不停揮舞。

子恩嘆了一口氣,她抿了抿嘴。『看來我們只有下山搭便車這條路可走了!』

凡妮莎接著摸遍身上所有的口袋,然後她發出雀躍的歡呼。

「耶!感謝上帝,我的外套口袋還有一些零錢,和一小盒喉糖!」

凡妮莎朝著子恩搖晃喉糖鐵盒的那一瞬間,一陣令人寒毛豎立的陰風突然從她們身後的湖面襲來,冷風徐徐鑽進她們濕黏的衣服袖口…子恩和凡妮莎同時打了個寒顫。

『我們走吧!我想趕快離開這裡,一秒也不想多留!』子恩牽起凡妮莎的手,邁開大步,往羊隻的方向走去。

她們花了近兩個小時才走下山坡,來到山區公路上,在路肩行走。她們可沒浪費這段獨處的時間:子恩將自己在畫中世界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凡妮莎。闡述的同時,子恩亦提出自己的推理,試圖藉此釐清內心的疑惑。凡妮莎不時提出的問題和想法也很有幫助。

「所以,畫中世界的人死亡後,他們的靈魂,或是意識,是有機會走出畫境,然後附在現實世界的人身上展開新生活的?」

『至少我是這麼推測的。但我認為啦,死亡並不是穿梭畫境的唯一方法,而畫境裡的死亡,亦不保證一定能在現實世界裡重生。首先,這兩個世界必須有具相像且能夠相通的軀殼,當畫境裡的軀體遭受外力襲擊時,現實中的軀體也必須同時遭遇外傷,甚至是惡疾纏身。妳瞧,我昏迷的當晚,是暴風雨來襲的第一天,我的腳和額頭被玻璃割傷,同一時間,畫境裡的艾瑞兒剛好服毒。艾蒙說他在乘船前往東大陸的時候也有遭逢暴風雨,而現實中的彼得當時正處癌症末期…』

「也就是說,只有受傷、昏厥和瀕臨死亡才能導致意識的脫離和附體?喔!而且現實中的軀體還不能離那幅畫太遠!」

『嗯,我也是這樣理解的。那幅畫跟著古堡一起消失了,至少我們…至少我現在不用擔心又會回到那幅畫裡…』

「妳想,為什麼妳和彼得,呃,我是說艾蒙…你們既然能一起進入畫中世界,怎麼妳能回到現實,他卻回不來呢?」

『嗯…我覺得啦,或許是屬於他的那個時空已經結束了吧!艾蒙逃過死劫,來到現實世界展開新生活,可他卻執意回到不屬於他的時空…還記得我剛才說的吧,他所記得的畫中歷史,和我所經歷的是截然不同的故事,他和我記憶裡的小男孩幾乎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…』

『如今,無論是他的軀殼,還是他的靈魂,都回到畫境裡了,雖然只有存活短暫的一瞬間,也算是了了他的心願吧。至於艾瑞兒,我是這麼推測的啦,只要她的遺體尚未火化,我的意識應該隨時都能回去,附在她的軀殼上…但只要遺體消失,屬於我的那個時空就會結束,屆時我就算執意回去畫裡,等待我的,將會是另一具艾瑞兒的軀殼,迎接我的,將是與上一個時空截然不同的、變幻莫測的命運…』

那些曾經熟悉的人事物將不復存在,並永遠封存在那已完結的平行時空裡。就算她能再見凱爾一面,他將會是另一位有著不同記憶和性格的陌生人。那與她熟識並相互傾心的愛人,只能活在回憶裡,不能再見。

「誒,妳難道不怕沙德就跟克里斯一樣,會把艾瑞兒的屍體保存下來,期待妳能有一天再次回魂?」

『呃,不,我不認為沙德是那種會眷戀過去的人…』

他那藍綠色的眼神時而肅殺,時而戲謔,時而誠懇…

『他會給艾瑞兒一個隆重的喪禮。他會親手將她擺進小船,在她身上灑滿花瓣,待小船離港,他將不疾不徐地拿起弓箭,在箭上點火…他會靜靜地看著燃燒的小船遠颺而去…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…』

他絕對不會當眾落下一滴眼淚。回到宮殿,他會大口喝酒,粗聲咒罵甚至毆打每一個讓他看不順眼的人,然後,他會一個人回到房間,躺在因為忘記關窗而顯得濕冷的柔軟床鋪上。夜深人靜之時,僅此一次,就這麼一次,沙德會默許自己孤單地、無聲地流淚。很快地,他就會忘記傷痛。很快地,他又會挖掘並渴望擁有其他新事物。那位讓他深陷執著與迷戀的愛人,只能活在回憶裡,不能再見。

這時子恩和凡妮莎的身後傳來一陣汽車的喇叭聲。她們停下腳步,回頭看見一台粉紅色的吉普車。車上坐了兩位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的少女。

吉普車在子恩和凡妮莎的面前停了下來。

乘客座上的那位褐色長髮少女率先開口:「嘿,需要搭便車嗎?我們剛好要下山到鎮上採買日用品!可以載妳們一程喔!」

駕駛座的女孩有著一頭顯眼的紫色鮑伯頭短髮,她雖同樣面帶微笑,目光卻帶著疑惑和打量。

子恩點了點頭,小聲說謝謝。子恩還在猶豫該如何解釋她和凡妮莎為何會身處此地,凡妮莎這時卻突然崩潰大哭,嚇了大家一跳!

凡妮莎哭中帶笑,那如釋重負又傷心欲絕的面孔讓兩位吉普車少女不再多做詢問,趕緊打開車門讓子恩和凡妮莎上車。子恩在啟程的那一瞬間才感覺到雙腳的痠疼和刺痛,凡妮莎肯定也是累壞了。

子恩和凡妮莎緊緊握著彼此的手,在吉普車後座又哭又笑,不時向兩位陌生女孩道謝,卻絕口不提稍早的驚魂記。

前座的女孩們也很識趣地保持沉默。半個小時後,吉普車停在一間速食店的門口,短髮少女在子恩下車時將手伸出車窗,塞給子恩數張鈔票。

「這些錢應該夠妳們買些吃的和穿的。隔壁的雜貨店有公共電話,火車站則是在兩個街區外,就在郵局的正後方…看妳們是要打電話給家人,還是買火車票去妳們想去的地方…總之,這些錢應該夠用啦!」

『喔,真的很感謝妳!我應該要記下妳們的名字和聯絡方式,回家後,我會馬上將錢還給妳們…』

「錢就不用還了啦!至於聯絡方式,我想珍妮已經留給妳的朋友了…」短髮少女伸手指向速食店門口,子恩這才看見珍妮和凡妮莎正在相互擁抱。

「愛德琳,我叫愛德琳。很高興認識妳。」短髮少女突然說道,朝著子恩伸手。

子恩先是一愣,然而短髮女孩的名字卻不得不令她莞爾一笑。子恩緊握女孩的手。

『…艾瑞兒,我是艾瑞兒。很高興認識妳。』子恩忍不住這樣回答。

和珍妮還有愛德琳道別後,子恩用雜貨店外的公共電話打給子昆,凡妮莎則先進速食店點餐。

子恩先是撥了租屋處的電話。她想,若是子昆不在家,她和凡妮莎還能自行搭火車返回大學城。姑且不論車票錢和車油錢何者較為省錢,亦不論轉車和塞車何者較為費時,子恩在經歷了這麼多劫難後,她現在唯一渴望的,就是看見自己的親哥哥。

電話響了兩聲。聽見子昆的聲音時,子恩倒是很驚訝子昆居然選擇獨自留在租屋處打電動,而不是和朋友一同到歐洲其他國家共度耶誕假期。

子恩不願在電話中向子昆多做解釋,子昆也不想浪費時間和子恩在電話裡爭論…

「妳知道我開車來回至少需要花上三小時的時間吧?去程應該是不會塞車啦,回程我就不敢說了。妳當真不願意告訴我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?」子昆問道。

『反正我和凡妮莎在速食店裡面等你就對了。等你到了,我自然會跟你說明…』子恩突然一陣哽咽。溫熱的眼淚自眼角滑落,她趕緊用手掌抹去淚痕。『哥哥,拜託你來…』

聽見妹妹撒嬌,子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。「你們女生啊,真是麻煩!我才納悶呢,妳明明要出去玩,結果卻將打包好的行李箱遺留在房間內…」

『我的行李?在我的房間?』子恩突然頭皮發麻,一陣寒風自腳下吹進裙底,她不禁打了個冷顫。

「好啦,不浪費時間了!我現在就出發,最快一個半小時後到。」子昆語畢即掛上電話,不給子恩開口詢問的機會。

子恩走進速食店。凡妮莎正狼吞虎嚥地吃著炸雞、薯條和可樂,她看見子恩進門,開心地揮舞著手中那啃到一半的雞翅,並呼喚子恩入座。子恩這才察覺她們兩人的穿著有多麼格格不入。她暗自決定,飽餐一頓後,在子昆抵達之前,她和凡妮莎必須採買新衣,換下這滿是泥土和草屑的睡衣才行。

「誒,子恩,妳哥長途跋涉來接我們,一定會追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…妳要跟妳哥說實話嗎?妳覺得他會相信嗎?」凡妮莎在吃完六隻雞翅後,滿足地呼出一口氣,這才開口詢問子恩。

『凡妮莎,這個任務就交給妳了。』子恩喝了一大口可樂,打了一個響嗝,繼續說道:『他只要開口發問,妳就馬上大哭,就像剛才在吉普車上那樣傷心欲絕的哭,我哥就不會多問了。他喔,從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女生哭。』

<待續>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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