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的面試奇幻之旅

最近某老字號出版社毀譽參半的套書「風波」，讓我想起了五年多前的面試經歷（天哪，不回顧臉書貼文的話，還沒感覺這已經是五年前的往事了！）

剛回台灣的時候，我心心念念想進出版社當編輯。但事實上我對編輯這份工作只有「懵懂」又「朦朧」的幻想，大抵覺得可以整天對照閱讀中、英文小說是一件很浪漫的事，當然現在上了賊船才知道，編輯跟奴隸其實沒什麼兩樣，從書本的出生伺候到死亡，甚至可以說是產業鏈中位階最低、雜事也最多的職位，每天都是在「笑中帶淚、白眼翻到眼球抽筋」中度過。😂

不過當時才2字頭的我並沒有任何編譯的實戰經驗，唯一比較接近的，大概就是在移民律師事務所協助撰寫中、英文信函的經歷，但在有樣板可參考、有老闆當靠山😁的情況下，其實並不敢說是自己獨力完成的「作品」，角色充其量是產出非常大、效率非常高的小助理，距離獨當一面還差得遠哩。在從未有機會見識或體會編輯台辛酸血淚的情況下，投了許多履歷，石沉大海居多，唯二的面試機會，其中之一就是從小就「膜拜」到大的某老字號出版社。老家的書架上滿滿都是該社出版品，從華文散文到翻譯小說都有，人生的終極夢想就是能夠親自編譯一本「傑佛瑞·迪佛」或「史蒂芬·金」（都講出來了還某老字號什麼啦XD）

總之，回顧個人臉書日記，在投了履歷之後的某個星期四或五的傍晚，我接到了某老字號出版社的面試邀約電話，看來附上部落格那幾則「不正經的閱讀心得」果然有效，是吧？（但也許對方只是看中我的國外學歷？）這點不得而知，反正不是重點。對方跟我約了下星期一的下午面試，她說，第一關性向測驗符合要求的話，才會給予後續的考題。（回台灣後我只遇過一次「性向測驗」，就是這一次。）

對方接著說，若是能過第一關，之後的考試時間會比較長，大致需要準備的項目如下：

＊個人興趣

＊編輯能力

＊中翻英、英翻中

＊書本文案

＊閱讀原文與譯稿，並修潤

＊英文商業書信

過五關斬六將，這些都玩完了，妳還沒死在沙灘上，才是主管面試。（沙灘上這句話是我自己加的啦）

這通電話可謂嚇得在家當了太久米蟲的我一身是尿。何苦久違的第一場面試就給自己找座玉山來爬。於是該週末好好惡補了一下，孤獨許久的土撥鼠就爬出洞啦。

面試當天，和我同時抵達現場的有另外一位女生，本來我以為對方跟我一樣都是應徵「編輯」，但結果她是應徵「行銷企劃」的職缺。我們被安排坐進一間只有四坪大小的昏黃小房間，冷氣開得超強，牆壁和天花板還不時傳來管路間的流水聲。

寫完「性向測驗」之後，在等待結果的短短數分鐘時間，我和女孩互相自我介紹，她說她投了好多次履歷都沒有回音，今天才終於有了面試機會。我想起週末「做功課」的時候（肉搜出版社八卦啦）（喂～），網路上有些分享，也都是投了好幾次履歷卻杳無音訊。這麼說來，我第一次投就獲得面試邀約，不禁令我暗自竊喜。（從這個moment開始得意忘形）

我們還聊到喜歡的書，結果她跟我一樣都愛看懸疑推理小說！就在我們一拍即合、暢談「凌虐分屍和砍殺」談得正起勁兒的時候，該社員工走了進來……

「張小姐，妳這樣就可以了。」

遠從三重專程來面試的張小姐，身穿比我還正式的套裝皮鞋的張小姐，就這樣被請回家了（寶寶好吃驚！！！！）剩我一個人孤伶伶地留在四坪大的小空間內，書寫一張又一張的試卷。

文案的考題是「張小嫻」的書，可我早已遠遠走過了喜愛閱讀「張小嫻」的階段。中譯稿修潤的部分則是「史蒂芬·金」的作品段落，說來慚愧，面對大師的英文我全部有看沒有懂（三腳貓露餡啦，姆哈哈哈哈～～～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的時候，內心簡直驚慌失措！）

更別說英譯中的考題，還有版權書信的測驗，寫下的字字句句，都是勉強擠出來的（這不是便秘，這叫我不想拉屎卻硬要我擠出便便來，十分艱辛，痛苦萬分）。難熬的兩小時過去了，主管進來面談，是一位氣質嚴肅、談吐嚴謹且不苟言笑的女性前輩，讓我不禁挺直腰桿、正襟危坐。我這才想起，中途去洗手間的時候，路過辦公區，發現氣氛異常冰冷安靜。老舊的建築物內，三三兩兩面無悅色的臉，連門口的保全北北都是一臉沮喪。（但這畢竟是五年前的印象了，現況或許已截然不同。）

上下班時間走彈性制度（責任制），薪水比我預期高一些（但比我現在的薪水少，哈哈），不過這位前輩說，還得經過內部討論才能確定。結論是一個禮拜內會給我答覆，請回家靜候。最後還親自送我到大門口（是真的陪我到樓下，送我到門口，至今尚未有總編輯／主管級的人物這樣對我，令我印象深刻。）

我在回程的路上暗忖，機率應該是一半一半，甚至更低。最後，因為覺得自己在測驗的時候表現得不理想，所以始終沒有勇氣致電詢問錄取與否，至今，這仍是我心中的一大遺憾。

如果真有時光機，我或許會鼓起勇氣詢問那位前輩的頭銜與姓名（面談時我忘了發問，事後回想似乎不太禮貌，但對方似乎也不介意就是了），或許我會選擇主動詢問面試結果。但我終究沒有這麼做，錯過了另一個平行時空的我所擁有的機會，但也正是因為這場面試經歷，才有踏進現任出版社時做好萬全準備的我（結果咱們老大只顧著閒聊，考試也只考了我中翻英而已😅）

今年的十月就在這個職位待滿兩年了，說長不長、說短不短，12本書（其中一個是翻譯影片），貌似充實，但其實該學的（想學的）還有好多、好多。老字號出版社這次引起的「迴響」，讓我不禁想像，在某個平行世界確實存在的科幻宇宙中，如果當初我主動打了「我一直想打卻遲遲不敢打」的那通電話，如果我誠實面對自己的恐懼而不是空白了近五年的時光，我的人生行旅是否會有截然不同的風貌？

一切也只是想像罷了。今日闔眼，明日一早還是得面對現實，繼續跟鬼書糾纏。話說真是做夢也想不到，最後雖然是進了夢寐以求的出版業，但結果卻是落腳IT書，這輩子數理亂糟糟，只求不要誤人子弟、誤導讀者即可（話說若是我也覺得好讀的技術書，就代表真的是好書吧，畢竟連麻瓜如我也能懂呀）（不要趁機工商還亂入關鍵字！）

國鳳

2020.08.14.